玩玩 | Travelogue

南极 | 晴雨雪,三两天

December 23, 2017

此篇为南极游记,图特别多,字特别多,还有一堆小九九。南极船票攻略见另外一篇。

Quark提供的南极行程(Antarctica Express)按照12月15日到22日计算,15日午后就可以去Punta Arenas的Hotel Dreams二层会议厅领防水靴和防水大衣,然后拿吸尘器把书包和防水裤清理一遍,签名保证努力维护南极物种环境,最后行李过秤挂牌,手提行李5kg,托运行李15kg,不能超过限额,多余的行李可以存在酒店。晚上六点全员开会,给所有人讲述一下次日航班流程,会上说King George Island的跑道上有六厘米厚的冰雪,不确定具体什么时候能飞,让大家吃过晚饭再来看一下大屏幕上的通知。接下来有探险队员给大家讲一下冲锋舟的安全须知,会议结束后酒店提供晚饭,不太好吃。

整个过程非常混乱,因为我们是last minute船票,没有和Quark公司直接接触,是通过旅行社,所以各种信息都是旅行社转发给我,而且因为Hotel Dreams满房,只能住在别的酒店,得到最新通知还挺麻烦。我主动去和Quark工作人员反复询问,问他们准备如何通知我们,最后得到一张纸条让我写上whatsapp号码,感觉不太靠谱。晚饭后会议厅屏幕写着,最早也是16号下午3点再飞,让大家早上10点再check in。看起来是不会半夜被叫起来飞的,我也就没再去嘱咐联系方式。

踏踏实实睡了一宿,16号我们吃过早饭,十点多的时候拿着行李回到Hotel Dreams,问问工作人员最新状况,那人态度冷漠,说道:“你们是来开会的么?”

我有点纳闷,以为是什么玩笑,就说:“开会不是昨晚六点?”

结果他一抱胸,说:“It’s pretty obvious there was a briefing at 10am.”

我有些不爽,屏幕上写的“check in”,不就是回来看看屏幕的意思么,哪门子obvious要开会。不过考虑到旅途开始,这人还是探险队工作人员,之后要和我们一起去船上,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随和一点为妙。他表达完不满后开始陈述信息,大概就是航空公司有三架飞机,一架要飞别家公司一个等了两天的团,一架坏了,只剩下一架飞我们这个团。具体起飞时间还是没有消息,可能下午六点,不过晚些才能确定。

在酒店混到吃午饭,继续回到会议厅等消息。下午又来了一个Quark的团,所以场面更加混乱,来签到领衣服靴子的,苦大仇深等消息的,都一起在会议厅晃悠。三四点的时候有最新消息,说第一组的人晚上九点飞,第二组的人凌晨三点飞。Quark作为一个典型资本主义公司,付钱多的人在第一组,付钱少的人在第二组,我们last minute的自然踏踏实实在第二组。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干脆换上运动衣去酒店健身房认真呆了两个半小时,再洗个澡,出来吃晚饭,看小说,发呆。

半夜的时候我们终于坐上大巴,来到机场柜台,check in,秤行李,候机。贵宾休息室也关门了,咖啡柜台也关了,安检只有一个人在负责,巴掌大小的机场有股冷清的感觉,到最后有人宣布我们可以登机的时候,大家不禁欢呼起来。

飞机不大不小,三三配置的座位,装了七八十人,上了飞机自己随便找座就可以了。之所以严格控制行李重量,是因为King George Island的跑道很短,需要限制飞机重量才能停得下来。飞机和正常商用航班没什么区别,有餐饮有洗手间,开得也挺稳,上升下降都很快,我上了飞机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飞机着陆的时候,看到窗外茫茫白雪上印着着一条条黑色泥土形成的直线,跑道上的灯在迷雾中暗暗闪烁,山坡上有一两个红色的长方体房子,不禁心情兴奋起来。哇呜,这样就到南极了。下了飞机,听了一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注意事项,妈妈拿了工作人员准备的登山杖,大家陆陆续续穿越小岛走去岸边。我突然意识到我住的是三人间,分上下铺,遂加快步伐跑去了队伍第二个,无论如何,只要不是最后一个进入房间的人就好,我心里盘算。

虽然是早上五点,不过天早就亮了,有几个企鹅立在岸边,我们穿了救生衣爬上冲锋艇,一路来到大船抛锚的地方。登船后去300层前台check in,交护照,有人领着去房间,结果因为冲锋艇上下顺序有颠倒,我反倒成了第一个进房间的人。后来一个美国妹子也来到了房间,最后是一个日本女人。日本女人上来说她不能睡上铺,美国女孩儿说没关系,她可以睡上铺,我假模假样地问日本人下面两张床她要哪张,她说:“你真的无所谓吗?”

“当然有所谓,不过你先说一下也行。”

不过她并没有抓住我给她的谦让机会,尽管我一直大剌剌地坐在那张单独的床上,她还是说:“每个人都想要单独的这一张吧。”

我本来也可以让一下,但我突然想起买票时她也在我后面,上船她也在我后面,她把美国妹子挤到上铺就算了,如果最后拿到了屋子里最好的一个位子,岂不是于理不合。所以我就充满正义感地坚定地坐在床上没有动也没有让,一场中美日小暗斗顺利结束。17号凌晨六点,大家各自爬上床睡觉。

17号的早饭完全被我睡了过去,探险队队长Ali不停地在广播里劝大家去甲板上看风景,但我只是蒙住脑袋,直到十点钟有个必须参加的briefing,有关于安全演习,才跌跌撞撞地跑去main lounge。然后我发现自己晕船了,楼梯都走不动,前一天去了gym,肩颈胳膊超级酸痛,配合晕船,格外酸爽。吞了片晕船药,整个开会过程中我就一直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干,只想着怎么才能熬到下船,怎么不在全船的乘客的面前哇得一声吐出来,怎么这么神经病前一天要去健身房。吃了几块饼干塞塞肚子,喝了点气泡水,回房间穿好大衣还要蹭去安全演习,这么忙活半天,晕船药终于发挥药效,我也总算精神了一些。

午饭是自助,吃得特别丰盛,主要是在学校几个月没正经好好吃饭的人,看到劲道十足的Aglio e olio意粉,胃口大开,对于肉类倒是没什么兴趣,主要是因为晕船还没缓过来。可能看我们是中国人,服务员还拿着炒饭过来问我们要不要,我自然是来者不拒,自此正式开启了南极贴膘之旅,唉。

这艘船的游客不是白人(美国人为主)就是中国人,混着两三个非中国亚裔(日本马来西亚菲律宾什么的),游客中有好几对老夫少妻组合,基本一个白人老头配一个亚裔小矮个儿姑娘,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什么团体,后来发现他们其实互相并不认识,尽管他们立刻就在乘客中找到了彼此并坐成一团。探险队工作人员基本都是白人,只除了一个拉丁裔,服务员和水手以亚裔为主,还有非裔,没什么白人。(职业病,不予置评)

17号下午我们在Greenwich岛Fort Point登陆。上午开会结束后大家各自登记自己的冲锋舟小组,共有六组,每次登陆顺序循环排列,都是前三组先上岸,后三组在海上巡游,一个小时后轮换。我们正好在最后一组,本来十个人的冲锋舟上就坐了五个人,驾驶员是探险队里的海洋生物学家Tom,他二话不说就往远处开去,兴致勃勃地去寻找鲸鱼。

到底是他的专业,茫茫大海中我们只是四处看景,他挥手一指就能找到鲸鱼,有两头座头鲸正在此处觅食,一大一小,刚刚深潜。他看着水面上的波纹,把小船开到一处关了引擎,笃定地指着前方的海域说,应该就在这里冒出来,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大长焦。后面又跟来两条冲锋舟,等着看鲸鱼,不过位置有些远,有一艘等了一阵以后就干脆掉头走了。结果它刚走,两头鲸鱼就冒出了水面,引来一阵相机咔嚓声,反正我带着35mm的镜头,也拍不了这些,就专心看鲸鱼了。鲸鱼游弋一如既往地沉着与自由,巡航了一会儿就弯出背脊深潜下去,露出标志性的尾巴拍在水面上,每条鲸鱼的尾巴都不同,清晰的鲸鱼尾部图案可以帮科学家更好地跟踪鲸鱼。

看完鲸鱼就上岸看企鹅。这里有一些光秃秃的黑山,和Deception Island一样可能都是和火山运动有关,岸上有成群的南极企鹅和帽带企鹅,现在正是孵化的季节,无数企鹅趴在小石子垒起的窝上一动不动孵蛋,有时候能看到雌雄企鹅交班,两只鸟先是引颈高歌一番,然后绕着蛋转圈,接班的再趴上去,鼓丘一番,找个舒服的姿势,准备趴上两三天,等同伴捕食回来。

按照规定,我们要离动物五米远,不过有时候在岸边石头一坐,上岸的企鹅就会从身边走过,离人很近。因为是第一个着陆点,大家看到企鹅还很新鲜,不停地照相,赞叹小东西呆头呆脑地有多可爱,好像看多久都不会腻。天气也随人愿,南极风和日丽的天气大概也不多,算是老天补偿我们熬夜等航班吧。

每次下船前要像打仗一样穿衣穿靴子戴救生衣,还要做好两三个小时不能上厕所的准备,因为一旦下船就没有洗手间了。下船的时候都是蹚在海水里,所以防水裤是必需用品,没有防水裤是不让下船的,我还是到了Punta Arenas现去买了一条。冲锋舟上基本不能站起来,除非驾驶员允许,若是照海里的动物,前排人可以跪到舟内,后排人站起来,这样每个人都有视野。

这次登陆回来,广播让所有中国人去开会,重新讲述冲锋舟的安全事项,似乎每个冲锋舟驾驶员也都会用中文说一句“坐下”。于是我才发现,所有说中文的人最后都被调整到了同一个小组,方便管理。中国游客实在太多,船上专门配一个中文翻译,来负责沟通。

晚饭前一般会开会总结一下当天的行程,沟通第二天计划。探险队在Ali说今晚会驶入开放水域,而且按照预报,第二天多云风大,天气不佳,会很颠簸,所以大家要把东西收拾到抽屉里,不能放在台面上,会晕船的人吃过晚饭可以去找医生开药。鉴于早上的晕船经历,我赶忙趁没起锚的时候洗了个澡,又补了片晕船药,躺下睡觉。

预期中的大风大浪大阴天并没有到来,18号早上七点钟被广播叫起来的时候,天色湛蓝,万里无云,船已经来到了Lemaire海峡的入口。根据前一天来访的船只汇报,Lemaire海峡浮冰太多,过不去,但我们的探险队长和船长一合计,决定还是试一下,毕竟南极每天都不一样。

从船舱出来到甲板上,眼前的景象只能用震撼来形容,四下安静,两岸的山峦在海水中投下清晰的倒影,海上布满浮冰,海水是一种深沉的蓝色,那种蓝色仿佛能把人吸进去,悠静绵长。

游客们站在Ocean Adventurer的船头,看船体不停把海冰撞破前行,有时候海冰上有歇息的企鹅,都纷纷跳水。到处都有企鹅在水中跳跃,形成一条条弧线,留下一抹抹涟漪。

 

我们走到Lemaire海峡的一半,发现前面浮冰仍然太厚,过不去,只好半路返回,但是这半程水路,在难得的好天气,仍让人大饱眼福,赞叹不已,可以说是此次南极行程一大亮点。

回到Lemaire海峡入口,我们转到Hidden bay停船下海巡游,看看海冰和冰山。海冰是冻冰的海水,随着冻住时间的加长,盐分会逐渐析出冰体,一年的海冰可以用来洗澡洗衣,几年的海水可以用来做饭,而冰山是淡水冰,直接就可以拿来饮用。淡水冰体的白色一般是水中的氧气泡,随着冰冻时间加长,气体会被压出,留下蓝色的纯冰,因此岸上的冰川也好,海上的冰山也好,都露着幽幽地蓝光。而海冰水下部分的蓝绿色,则是浮游生物造成的。

天虽然很晴,温度也有三四度,但是冲锋舟走在水里却很冷,冰川上的冷空气冲到海面上,和海面上的暖空气对流,在舟上航行,感觉就是冷风直接自上而下扎到脸上,帽子围巾墨镜,恨不得要把整个脸罩住才觉得安全。

回船吃过午饭(这天有特别供应炒面),下午便登陆去Goudier Island和Jougla Point,俗称Port Lockroy,即英国站所在地,因为此处是南极唯一可以寄明信片的地方,所以格外有名。这两个地方没有别的,全是南极企鹅。到了第二天,游客基本都能认出哪种是南极企鹅(gentoo penguin),橘黄色的嘴,头顶一块白,走起路来经常趴地上,叫着难听还老叫,闻着臭,只要看见企鹅十有八九都是南极企鹅。

我们在两个登陆点各呆一个小时,顺便观赏了好几次捕食回来换班的企鹅从别人家的窝里偷石头,一个个贼兮兮的,瞧得津津有味。

 

登陆回来,考虑到这两天实在暴饮暴食,我换上运动衣跑去健身房呆了一个小时。所谓健身房也就是一个跑步机一个划船机和一个单车。不过运动也没用,因为健身完我想“不是要吃鸡胸肉么”,所以转头晚餐就把热量吃了回来,唉。

19号是不平凡的一天,在登陆了好几个小岛后,这一天我们总算登上了南极大陆。Neko Harbor下着雪,但是却没有风,探险队员给我们设计了一条可以爬山的路线,登高望远。

远处有雾,海天相接处已经看不清楚,但是冰山却大了许多,从船舷边滑过,形状各异,望过去似乎更有一种南极的感觉,神秘莫测。

岸上的雪很厚,若是离开了前面的人踩出的道路,基本上每脚都会陷入雪里,没过小腿,留下很深的坑,若是企鹅掉进去可能会因为蹦不出来而死掉,所以还要随手把坑埋一埋。从山顶可以俯视看到冰川上面的缝隙,随机的流线型切割山坡的积雪,暗藏巨大的生机与力量。

下坡的时候基本连滚带滑,不用用力,只要往前搓着雪走就可以了。当然,此处仍然有南极企鹅,可是行人已经视若无睹了。

登陆完以后是海上巡游,这次赶上的冲锋舟驾驶员不是很有冒险精神,带我们看看海岸边的冰山就想往回走,还好有另外一个瑞典小伙驾驶的冲锋舟过来,说要去看看远处的冰山,我们的驾驶员似乎也觉得不太合适,只好掉头跟过去。

南极的冰川都在海岸边,一尘不染,冰川缝隙中蓝色更加幽亮。

我们看了一圈,正准备掉头,忽然听到一声巨响,赶紧回头,竟然是海边上一大块冰柱从冰川脱离开,掉进海水里,激起一片浪涌。然后眼看着冲锋舟跟前的冰山在海浪的作用下失去平衡,开始缓慢上翻,最终竟是完全翻了个个儿,几分钟前还出现在照片里的冰山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水蚀的凹凸不平的冰面。

 

回到船上后有一个特别活动,就是跳海,想一想没准一辈子就来南极一回,抑或是以后即使再来也不晓得南极变成了什么样,所以我虽然没带泳衣,但还是裹着运动服,绑着安全绳,跳到了深蓝的南极海水里。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反正医生就拿着急救箱在旁边。水温据说一度左右,跳下去的一瞬间并没有冷的感觉,需要一点功夫让神经去感受刺骨的寒冷,一旦寒冷渗进来,就赶紧冒出头,让水手把我拉出水面。

回到船上,一片欢呼声中探险队员递来一个伏特加shot暖暖身,考虑到我曾经一个shot吐三回的光荣战绩,还是乖乖裹了毛巾回房间洗澡,然后再出来吃午饭。可能是因为冷水的刺激,整个下午都觉得很热,身体里仿佛有个火炉在烧,感觉脸一直红红的。

下午我们在Cuverville Island登陆,岛上有很多南极企鹅。Ali说岛上有三条路线可以选,往左走可以看到南极企鹅,往右走可以看到南极企鹅,往山上走还是可以看到南极企鹅。雪地里都是企鹅走出来的路线,探险队员们管这叫“penguin highway”,企鹅在这里拥有最高路权,人通过的时候要看看两边有没有来去的企鹅。有时候如果有人挡在路上,企鹅远远地就会停下来,略一踟蹰,没准儿就掉头回去了。

海上巡游的时候我们上了瑞典小伙儿Jens的冲锋舟。他拿着望远镜四处寻觅,然后便朝远处猛开过去,船速很快,我兜风兜得很开心,好像在玩水上摩托。等了一些时候,我们终于找到了两头座头鲸,虽然是母子,但是看起来已经差不多大小,两头鲸在海湾里循环游弋,吃得很是沉着冷静。每次它们从水里冒上来,都是先喷水,周围飘着小雪,一片静谧,只要关掉引擎就能从声音迅速找到它们。我们在这片水域大概看了四五次深潜,才意犹未尽地回到船上。

阴天了大半日,晚上竟然露出了太阳和蓝天,船上组织甲板上BBQ,有特别好吃的猪排骨和烤乳猪,吹着海风看着两岸冰雪,脸上感觉还是热热的,心情一好,一不小心又吃了好多,唉。

好不容易从熬夜赶飞机的缺觉中缓过来,我觉得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看下日落、星空和日出,其实将近冬至,日落和日出间隔不过两个钟头。只不过晚上十一点多,天上的云层还是很厚,只能从云缝中看到一个红日的模糊形状,也许是快到近日点了,云缝中瞧见的太阳很大,大得让人一开始都不敢相信,要是没有黑压压的云,应该会更加壮观。

回房间设了一个闹钟,凌晨一点努力爬起来,想看看有没有星星和日出,醒来以后跌跌撞撞跑去侧舷,结果发现眼前蒙蒙亮雾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海上巨浪翻滚,我瞬间就觉得开始晕船,船舱里也没有别人走动,我跌跌撞撞回到房间,爬上床,瘫在那里忍住恶心,就这样渐渐睡着了。

20号是我们南极行程的最后一天,这天风高浪急,早上五点多我们通过Deception Island的火山缺口,来到Whalers’s Bay。早上六点多,还没吃早饭,Ali就先叫大家下船登陆。这是一座活火山,上一次喷发是四五十年前,休眠的时候海水灌进火山口,形成一个海湾,海滩上散落着遗弃的捕鲸站残骸。有烧煮鲸鱼的容器,还有存放鲸油的大油桶,烧完以后的骨肉会晾干后用作肥料。岛上虽然没有半片鲸骨,却是一片肃杀之气,远远的有一只帽带企鹅站在岸边,雨淅淅沥沥地下,帽子和手套都渐渐浸湿了,原本三四度的天气,感觉却更冷一些,走着走着,我的眼镜腿莫名其妙地从中间断了。

这天风很大,临近八九点的时候,将近70 knots,也就是每小时130公里,不利于冲锋舟继续操作,所以第二拨上岸的游客被紧急召了回来。大家回到船上以后去吃早饭,每顿早饭都有粥和咸菜,第一天的时候咸菜里面还有雪里红,我吃得特别感动。吃完早饭我又爬回床上睡觉,睡到午饭才起来。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我们登陆King Goerge Island的波兰站,为了看此次旅程的第三种企鹅,阿德利企鹅(Adelie penguin)。本来觉得看了三天漫山遍野比比皆是的企鹅已经审美疲劳,更何况阿德利企鹅看起来一团黑,感觉没什么意思,所以想去岸上溜达一下就回船了。结果阿德利企鹅大概是企鹅中的逗比青年,走起路来哒哒哒,健步如飞,跑得飞快,跑不了的地方就蹦,身体极为灵活,翅膀和脖子摆动幅度很大,怎么看怎么萌,每次看到几只阿德利企鹅赛跑一样从眼前走过,都忍不住笑起来。

后来还通过爸爸的长焦镜头照到了山顶的阿德利企鹅幼鸟,个头已经不小,毛茸茸但脏兮兮的,乍一看还以为是石头。这大概是今年各个船只汇报的第一波孵出来的小企鹅。

 

波兰站是一堆明黄色的长方体房子,岸上散落着一些鲸骨,山坡上有不少需要很多年才能涨起来的植被,是南极少见的绿意。

回到船上,罪恶感作祟,又跑去健身房泡了一个小时。临近晚饭,海浪越来越大,大概三米多高,海面到处是白色浪花,海浪冲撞出的白沫被风直接吹在船体上,窗户都被密密的水珠铺满。出去踉踉跄跄地问工作人员,此处和Drake海峡相比如何,被告知Drake海峡的浪还要再高三倍。我因为每晚都吃晕船药,所以这时还在药效中,倒是难得没有晕船。

晚上开会给大家沟通了一下第二天的离船事项,然后广播叫所有人来看一个关于此次旅程的八分半钟的幻灯片,由船上摄影师拍摄的照片和游客们自己贡献的作品组成,结果里面大概只有两三张照片有亚洲人。

船上的最后一天还需要结账,给服务人员小费每天12到15美金,给探险队员每天3到5美金,此段航程按照5天计算。我们还补了两张明信片给前台服务员,下次船只路过英国站的时候可以一并寄出,寄一张只需要一美金。旅行结束后,Quark会把所有员工拍的照片和游客分享的照片,以及详细的行程路线都传到网上,供游客回家查阅,只不过需要两周的时间。

在船上呆了这么久,已经感觉非常疲惫。21号早上六点前我们把托运的行李放在舱门口,回去睡一个小时,七点吃早饭,拿护照,再把所有手提行李拿出房间。八点时,基本上所有人都聚在main lounge熬时间。早上九点多,来消息说两架飞机已经从punta arenas起飞,大家一片欢呼,我们最后一次套上防水靴防水裤救生衣,最后一次跳进冲锋舟,走了1.4公里泥泞的石子路来到智利站内名叫Mike的候机坪。

回去的时候号称“调换顺序”,让来时的第二拨先走,其实就是我们这拨人在泥泞的空地上吹更长时间的冷风而已。不过一切都会过去,我们最终在十二点左右出发,回到充满人类的社会。走在punta arenas街头,看到一只自由散漫的狗,有些惊奇,才意识到我们已经离开了遍地企鹅的世外之地。

“There it all ends and does not end. There it all begins.”

我也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回到南极,回到这个冰雪覆盖的冷清而又生机勃勃的世界,真正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谁知道呢,南极公约将在2048年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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